70年前参加他们婚礼的首长、战友的子女们为他们举行铂金婚庆,这是胡绵弟和肖琴最开心的一天。
旅长说:“把肖琴介绍给胡绵弟吧,感觉他们两个比较合适。”政委说:“如果都没意见,就成了吧!”于是,肖琴和胡绵弟的婚事就定下来了。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举国欢庆,组织决定,肖琴和胡绵弟的婚礼,定在8月16日举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弹指一挥间,肖琴和胡绵弟已携手走过整整70年。
抗战时刘邓作战参谋、386旅作战科长,10旅参谋长、南海舰队基地司令胡绵弟,今年99岁,这是一场特殊而又意义重大的铂金婚庆。8月16日,电视剧《亮剑》原型部队386旅当年负责人陈赓、王近山、刘忠、周希汉、张祖谅……他们的孩子们,这次齐聚上海,为胡绵弟肖琴伉俪举办铂金婚庆。
铂金婚庆 回忆起和云南有着深厚感情的386旅
这是胡绵弟和肖琴最开心的一天。“我们想不到,70年前参加我们婚礼的首长、战友的子女们,今天会为我们举办这样隆重的婚庆。现在长辈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们是最幸运的人。”上午9时,婚庆开始,肖琴激情感慨。
一幅幅老照片,讲述着386旅抗战时期的故事,肖琴回忆起在山西沁源抗日的情景,她叮嘱在场的晚辈,不要忘记抗日精神,继续发扬这种精神,把祖国保卫好,建设好。
陈赓大将是386旅第一任旅长,他的儿子陈知建是八路军研究会的会长,他在活动中回忆了父亲的战斗经历。“当年,我的父亲6次负伤,两条腿都被打断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屈不挠!我们的党,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党!”陈知建带来了父亲的传记和他亲手书写的“金戈百年,神仙不老”八个字送给胡绵弟和肖琴二老。此外,他还聘请二老为八路军研究会的顾问。“这样的活动,是对父辈精神的一种传承。这种精神我们要代代相传,希望未来的中国越来越强大。”
刘蒨是1945年时任386旅旅长刘忠的女儿。她说,父亲刘忠是胡绵弟和肖琴的介绍人,也是证婚人。今天,她要代表父母给两老送来全家人的祝福。“如果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今天的婚庆,他肯定很开心当年促成了一对美满姻缘。”
386旅和云南有着深厚的感情。当年解放云南就是这支部队,来参加婚庆的很多人都有着云南记忆。“我们中很多人小时候都在云南生活过,对云南很有感情。”周学义的女儿周建萍说。周学义当年是37师的师长。在此次婚庆中,除了对父辈的追忆,儿时的记忆也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些多年不见的红二代们,在叙旧的同时,还各自讲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仿佛又回到了激情飞扬的年代。
专程从昆明赶来的张骥滇,她的父亲张啸天是原386旅,后37师的供给处处长,已于1982年去世。当年,张骥滇的妈妈和肖琴都在第4兵团。张骥滇说,她是代表她母亲过来为二老的婚庆道贺的,希望二老健康长寿。
“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看吧!千山万壑,铁壁铜墙!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气焰万丈……”整个婚庆活动中,始终被抗日时期的回忆穿插着,《在太行山上》这首歌,当年被父辈们常常挂在嘴边,见到如今被儿女们传唱,肖琴激动地说:“你们都会唱这首歌,真好!你们一定要把这种精神代代传承下去!”
赵培宪之子赵蒙,控诉日军罪行。
缅怀逝去的父辈 替他们控诉日本法西斯的暴行
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婚庆是庆祝,也是纪念。原38师政委赵培宪之子赵蒙替父宣读了发表于华北新华日报文章:《我曾被当作“活肉靶子”——控诉日本法西斯的暴行》,讲述了其父亲那段非同寻常的经历。
1942年5月,转战在太行山区的八路军总部,突然遭到三万多日军的重重围攻。彭德怀副总司令在警卫连的掩护下从一条山路突围,副总参谋长左权率领大部分非战斗人员向另一方向突围,同时把日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时任八路军野战政治部机要科长的赵培宪,当时在中共北方局党校学习,他按照左权的指示去追野战政治部罗瑞卿主任带领的部队。紧急突围开始不久,左权不幸中弹牺牲。赵培宪冒着敌人飞机的扫射和炮火的轰炸追上罗瑞卿的部队,又奉命带领小分队向东分散突围。由于我军掩护部队只有两千多人,敌众我寡,中共北方局秘书长兼八路军前方总部秘书长张友清,太岳第三军分区政委孙雨亭,中共北方局青年委员彭梦庚和赵培宪等二百多名八路军指战员,在分散突围中被敌先后生俘,辗转押送到日军“太原工程队”(实为集中营)。
在这所日本集中营里,赵培宪他们受到鬼子毫无人性的虐待。“俘虏营是芦席盖的棚,周围有两层电网、三层铁丝网封锁着,在阴湿的地上,我们睡觉、吃饭、拉屎、撒尿,像猪一样被看管。汗酸、屎尿臭,被火烧的太阳蒸发着,我们的肉体渐渐腐烂,原来体弱的,不几天就病倒了,死啦!身体较强的,也渐渐被折磨成一副骷髅架子(赵培宪《我曾被当作“活肉靶子”——控诉日本法西斯的罪行》)。除了做苦力被奴役,战俘有时还被当作血源抽血,当作沙袋摔打,当作标本进行细菌试验,有的还被日本军医进行活体解剖,甚至肢解残害。至于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
由于没有得到八路军的半点儿机密,气急败坏的日本鬼子决定将二百余名八路军战俘作为活人靶押送到刑场上,供刚从日本征来的新兵进行刺杀训练。幸运的是,此次屠杀赵培宪逃脱了。
“我们的同志成群结队地抽出去了,名义上说是修路,实际上是给敌寇做了练习刺刀的‘活肉靶子’!7月26日轮到我父亲他们。下午4点半,‘戊’字号八十个俘虏,被分成四批,秘密押到太原市小东门外一个叫赛马场的乱葬坟地。”
很快来了一百多个全副武装的日本鬼子,把第一批二十个同志,剥了上衣,背捆起双手,排成一字队形。灭绝人性的刽子手对着俘虏端起刺刀,“呀!呀!”地吼叫着冲杀过去……赵培宪是第三批的一个,站在最前面,衣服已被剥去,敌人用一根已牺牲同志的裤带,捆住他的手。敌人踢着赵培宪,叫赵培宪跪下……第二批仅剩少数几个人,他们由怒骂、呼喊,变成呻吟,然后无声地躺在血泊里。
“当敌寇的刺刀在靠近我面前的同志的胸膛里拔出以前,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候,我挣脱了绳索!跳过沟,一直背着敌人飞跑……”(《我曾被当作“活肉靶子”——控诉日本法西斯的罪行》)
就这样,赵培宪挣断捆住身体的绑绳,用力推倒身边的日本士兵,果断地撒开双腿,越过敌群,穿过树林,跳下几丈深的土崖,然后沿着崎岖不平的河道,拼命飞跑……
他这一壮举,将日军惊得目瞪口呆。在场的日本鬼子一时不知所措。他们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反抗、敢逃跑。等他们回过神来,赵培宪已经跑远。日军指挥官气急败坏地派出步兵牵着狼狗,顺着赵培宪逃跑的方向追去。但是,穷凶极恶的鬼子搜遍附近所有的村庄也未能抓到他。
就这样,赵培宪从日寇戒备森严的屠杀场上死里逃生,历尽艰辛回到根据地,成为抗日战争中全国唯一一名从日本鬼子活靶场上成功逃出的中国战俘,堪称旷世奇迹。
罗瑞卿主任亲自将赵培宪接回八路军总部,彭德怀副总司令专门接见了他,并特请著名记者范长江对他进行采访报道,揭露日寇残暴无比的罪恶行径。很快,《新华日报》华北版,以“培宪”为名发表《我曾被当作“活肉靶子”——控诉日本法西斯的罪行》一文。八路军总政治部因此用电报向全军发出通知,沉痛悼念被日寇练刺刀杀害的二百余名八路军战士,号召全军将士为八路军烈士复仇!为在敌人集中营里遭受残酷折磨的战友杀敌!
赵蒙的控诉里说到了左权将军的牺牲,肖琴情不自禁拿起话筒,唱起缅怀左权将军的歌。她的歌声铿锵有力。
70年的婚姻,风雨相伴。
一见钟情的革命伴侣 婚后生活聚少离多
“当你老了,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歌词的动人,在于年老时对于青春的记忆。99岁的胡绵弟耳朵背了,腿走不动了,而92岁的肖琴,却是耳不聋眼不花。她很乐意回忆过去,并与记者一起分享。
肖琴,1923年出生在山西沁源王韬村,由于家庭贫穷,6岁就被卖去当童养媳。“1946年我才知道,我被买去当童养媳之后,我的父亲因为欠地主的债被抓进监狱,然后,我的弟弟妹妹被饿死了。我母亲被地主抓去干活,她天天哭,眼睛哭瞎了,没有多久就死了。”但是肖琴的命运却因此被改变了。“要我当童养媳的那个人,是个地下党,我到他家以后,他说我还小,让我去读书。13岁那年,我参加了八路军386旅青年学生队。本来要去上军政大学的,年龄不够,就被送到太行二中学习。”有一天,肖琴得知要他当童养媳的那个人牺牲了。“他牺牲了,我才知道他是山西青年抗战决死队二中队的指导员。”肖琴说,很感激那家,给了她读书的机会,让她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我老伴的家境好,他出生在四川省营山县。他是读书之后走上革命道路的。”肖琴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胡绵弟的情景。“那天,我们锄奸工作队到旅部去,旅长见到我后,就和我们队长说,‘把你们的肖琴介绍给胡绵弟吧’。那时候,我22岁。第一次见他,感觉他皮肤白,长得很好看。”今年92岁的肖琴说到这里,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旅长刘忠和政委周希汉见肖琴和胡绵弟一见如故互生爱慕,就以组织的名义把他们的亲事给定了。没多久,日本就宣布投降。经组织批准,肖琴和胡绵弟的婚礼就定在8月16日。
“结婚那天很热闹,放了很多鞭——喝了很多酒。婚礼结束的时候,地上的花生壳有厚厚的一层。”新婚的记忆,对于每个女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肖琴也是一样,点点滴滴的回忆里,溢满了幸福和甜蜜。
然而,抗战虽然结束了,烽火岁月并没有停下。结婚10天后,胡绵弟就告别了肖琴上了前线。“我和他,这辈子都是聚少离多。在那样的战争环境里,容不得你有太多的儿女情长。”
解放以后,中国有了第一所海军高等学府——大连海军学院,胡绵弟任该学院教育长。肖琴转业到了地方。“虽然解放了,可我们两个还是不能在一起。他调换过几个单位,从北海到东海再到南海,最后又回到东海,每年我们只有探亲的时候才能在一起。我们已经习惯了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肖琴说。
“李云龙”人物原型之一 太岳战将楚大明曾喜欢肖琴
楚大明是电视剧《亮剑》中“李云龙”的人物原型之一。在采访中,肖琴讲到了一段与他有关的故事。
楚大明1917年出生在河南商城河风桥楚家大湾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父母从牙缝里边省出钱来供他上私塾,上了两年就供不起了。他10岁便离开家乡,给一个郎中当学徒。陪师傅行医时,认识了一个“洋郎中”(地下党县委负责人),“洋郎中”给他讲了革命的道理,他由此加入了红军。那一年,他15岁。
1939年8月,楚大明带着营部侦察班摸进了鬼子的一个株式会社。刚进院子,迎面几个鬼子就挥舞着指挥刀和三八枪扑了过来。一些没有拼过刺刀的战士一时慌了神。楚大明只喊了一声“看我的”!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喊一声“杀”,枪刺就深深戳进一个鬼子的胸膛。可是,刺刀还没有拔出来,楚大明后背挨了一刺刀,另一个鬼子还继续挥刀砍来。这时,楚大明闪身用枪托撞飞指挥刀,那鬼子很机灵,拦腰抱住了楚大明,两个人在地上翻滚厮打。这个日本军官会柔道,几个小动作就把带伤的楚大明压在身下。楚大明狠狠咬住鬼子的手指,鬼子猛地抽手,把楚大明的两颗门牙给弄掉了。这时,楚大明一声怒吼,直接把鬼子的眼珠抠了出来。通讯班长赶来,一刀结果了小鬼子。战后,宣传队据此编了个小话剧《楚营战古城》。从此,楚大明的名声大振,冀南地区妇孺皆知,鬼子更是闻风丧胆。
“当时楚大明喜欢我,我不喜欢他。后来我和胡绵弟结婚后,他对我们两个都很关心。楚大明是一名浑身上下伤疤达62处之多,28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悍将。解放军历史上就是太岳军区的一员猛将,陈赓大将对他的评价是‘太岳战将猛,首推楚大明’。他后来在汾孝战役中牺牲了。”说起楚大明,肖琴为他的牺牲感到很悲伤。
吴森说,他的父亲吴效闵曾提起过,楚大明曾经喜欢肖琴,但是肖琴不喜欢他。记者问肖琴,楚大明是个英雄,为何美人不爱?肖琴笑笑,说:“他皮肤黑,脸上有麻子……”事实上,肖琴和胡绵弟是一见钟情。肖琴说:“他(胡绵弟)白,长得好。那天看见我,一直在笑……”
陈赓儿子陈知建赠字祝福二老。
肖琴唱歌,纪念左权将军。
离休后注重养身 92岁肖琴坚持给青少年讲政治课
“30年前,他病得很重。医生要给他做手术,我不同意,他也不同意。”说起胡绵弟这次生病,肖琴仍心有余悸。当时,两个固执的人硬是不遵医嘱离开北京301医院。“我翻了很多书籍、杂志,找到一些偏方。把药找来,我就自己先试吃,确实没有什么副作用,我才敢给他吃。结果,他的病就被我医好了……”说起这件事,肖琴从一开始一脸的凝重,到后来竟笑成了一朵花。
70年的婚姻,风雨相伴的岁月里,他们从未对对方说过一句“我爱你”; 他们聚少离多,却从未因儿女情长牵绊过对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他们从来不会责怪和抱怨。“我们那个年代的婚姻就是这样的,很平淡,没有什么好写的,是吧?”肖琴这样问记者。
家里的阿姨告诉记者,肖琴要求她每天给胡绵弟梳头,“用牛角梳,每天要梳800下。捶背的锤子,也是肖琴亲手制作的。要怎么敲打,敲打哪些部位,她都手把手教我。二老每天早上要吃一个苹果、一个鸡蛋、一个菜包(或肉包)、一小碗黑芝麻糊、六个虾、一杯水、一杯羊奶……中午,一片西瓜,晚上,小米粥加黑豆粉,菠菜或是黄瓜,晚上8、9点,一杯牛奶加点心……”这就是这对近百岁的老人每天的膳食。
肖琴说,她现在很注意养身,目前,胡绵弟除了耳朵背,腿不好走路,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尽管已经92岁高龄,她还是要坚持去讲养身课,去给青少年讲政治课。
记者 汤兴萍 (云南信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