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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在新郎身上挂上2个大大的椰子,按照水上婚礼的习俗,椰子作为聘礼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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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新娘给长辈敬茶的同时,三姑送上祝福,在旁领唱自创的咸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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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Ladies and gentlemen,welcome to the wedding party!”尽管带着浓厚的口音,但在一对新人的婚礼晚宴上,这样的英文开场白从54岁的大妗姐“三姑”嘴里说出来,着实让诸多宾客吃了一惊。“妹耶好啊咧,新郎新娘龙马精神……”光说不够,“三姑”还唱了起来,这是他按咸水歌和高堂歌的曲调自己填的词,宾客们听罢爆发出阵阵掌声。
在本土婚礼中,每当新娘出嫁时,身边总会跟着一位“大妗姐”(婚庆场合跟随新妇的临时使妈),她们既是陪嫁,更是新娘的“保护神”。然而,在中山沙田地区,走红着这样一位大妗姐,他身穿一件红色碎花旗袍,头戴一朵红花,手拿一张“姣婆巾”,体态略显壮硕,开口便是独具特色的咸水歌。但与人们的普通印象不同,这位大妗姐是一名男扮女装的男人。
这样独一无二的创意和技巧,让他成为水乡婚礼上的红人。宾客们感到新鲜,除了啧啧称赞外,不少疯狂“粉丝”还争相与他握手、合照,甚至索要签名、演唱CD。或许人们只记得“三姑”的角色,而遗忘了他的真名,但对于做了14年大妗姐的冼汝邦来说,这或许就是对他职业最高的肯定。
为生计男扮女装做“大妗姐”
身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民众水乡人,冼汝邦从小便在咸水歌的熏陶下成长。尽管天生一副好嗓子,可以唱出男女声调,但14年前,他也没想过会成为一名“大妗姐”。冼汝邦笑称:“当大妗姐完全是为了生计。当年,我上有80多岁的双亲,下有十多岁的孩子,为了生活自己卖过鸡鸭、收过废品、卖过香蕉。”
冼汝邦的家靠近民众的岭南水乡,当年他时常站在岸边卖香蕉,经常看到岭南水乡的游船从家门口经过。“当时岭南水乡已有婚嫁表演的娱乐节目。我又喜欢唱歌,又懂水乡习俗,刚好景点也在招募表演人,于是我就去报名了。”冼汝邦回忆道。
2000年,冼汝邦正式成为“三姑”,担任水乡婚礼大妗姐的角色,这需要他男扮女装。虽然生活有了着落,但作为一个男人,却要一身女人打扮示人,这让冼汝邦的家人最初难以接受。
“以前小孩很不理解我的工作,老是埋怨在同学中抬不起头,老母亲也不支持我,常常觉得这样丢人。为了大妗姐这个工作,我也忍受着来自家人、亲朋好友乃至邻里的许多压力,最终换来了妥协以及支持。”这段回忆冼汝邦虽然轻描淡写地带过,但从他的眼神中隐约透露出,当时孤立无援的无奈。
如今,他的孩子们学会了理解,妻子也和自己一道在金斗湾水乡怡乐园工作,偶尔也会客串表演,演需要找女婿的“六婆”角色。
14年前,“三姑”是为了更好地养家糊口,如今他却爱上了这份工作。“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但我仍坚持扮演‘三姑’,因为这是一个见证别人快乐的职业,大概做到我不能动吧。”冼汝邦说。
男儿身需量身定制婚庆旗袍
由于“三姑”的能说会道深入人心,许多看过他演出的观众,不介意他男扮女装,还特意邀请他担任真实婚礼的大妗姐。
9月13日,民众一户人家娶媳妇,邀请了冼汝邦担任大妗姐。上午10点,冼汝邦到达男方家开始化妆打扮。由于场地有限,冼汝邦只能在席桌旁装扮起来。粉底、眉笔、胭脂、口红、耳环、发卡……小小的化妆包里装满了女生化妆所需的小瓶罐。
对着小镜子,他把粉底仔细均匀地涂在脸上,随后描眉,上胭脂,涂口红,一个个步骤一丝不苟,井然有序,熟练程度不亚于女性,在定妆后,他还不忘在嘴角下方,用眉笔画上一颗大大的黑痣。他告诉记者:“黑痣让大妗姐的角色更传神形象。”
随后,冼汝邦取出假发,拿起梳子把假发的发丝理顺,戴上头后再挽起一个大大的发髻。此时大红花登场了,被他别在了头上。他对着镜子,用手理了理红花的位置,左看看右看看,才满意地放下镜子,换衣服去了。
冼汝邦向记者表示,他房间里挂了5套不同款式的旗袍,都是专门找人量身定制的。他每次担任婚礼大妗姐都会穿上其中一件。“因为要上台,我就穿得鲜艳一点,人显得精神一点。”他当日选了一套红色碎花两件套旗袍,这也是他最喜爱的服装之一。
为了让自己整个装扮看起来更像大妗姐,冼汝邦特意打了耳洞,当日他佩戴了一对银色的吊坠耳环。而女装鞋也是他变装必不可少的装备之一,“我是穿42码鞋的,但女装鞋最大只有41码,所以我的脚经常被磨破。”冼汝邦边换上一双女装平底鞋边说。
在化妆过程中,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乡村妇女经过,有的会过来调侃问好一番,或驻足观看,或要求合影,冼汝邦均友好回应。
一切准备就绪后,“三姑”便开始了他这一天的工作。
吉祥话要顺手拈来
“饮过新抱(媳妇)茶,富贵又荣华。”下午2点,随着一句句吉祥话语,新娘端起茶杯,向新郎家的长辈鞠躬敬茶,而在一旁的冼汝邦,除了忙着说各种敬茶祝福词外,还不时指导新娘如何尊称家里的长辈。
对于不少人来说,对大妗姐的印象大多停留在新人斟茶时说说吉利话的角色而已。事实上,要做一个专业的大妗姐,除了要嘴皮利索,懂得随机应变,还要充当婚礼上的监理、催场、和事佬等众多角色。此外,一场婚礼的喜庆氛围也全靠大妗姐的引领。
“大妗姐脑中要储存上百句祝福语,倒背如流、信手拈来。比如,新人每次给一对长辈奉茶,大妗姐就要送上4句:花开锦秀添富贵,好事福禄自天来,禄福禄禄添喜气,百子千孙到门前。”冼汝邦说,“一天下来,说50到100句不同的祝福语是家常便饭。同时还要唱多首咸水歌,喜庆歌。”
除了要做好大妗姐的份内工作外,在整个婚礼上,“三姑”还是个十足的“开心果”,尤其甚得老人喜爱。他的一曲曲欢乐喜庆的咸水歌、流行歌,幽默有趣的男女声唱法,都让在座的宾客捧腹大笑。
但每个行当都有各自的辛酸,做大妗姐自然也有苦衷。面对从业以来遇到的苦累、委屈,冼汝邦每每用“食得咸鱼抵得渴”来安慰和勉励自己。他说:“当初为了兴趣而选择做这行,在婚礼上把欢乐带给大家,自己也很开心。但遭受委屈时,这种情绪只能自己吞落肚。”
冼汝邦说,成为一个优秀的大妗姐必须过“三关”—口才关、体能关和心态关。大妗姐靠一张嘴揾食,口才好是首先必备的条件。大妗姐得跟足新人一天,到处斟茶、敬酒,晚上宴席期间还要担当表演嘉宾,为宾客送上一首又一首曲目,对体力是个考验。
晚上9点,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席,婚宴已接近尾声,此时,冼汝邦才有空坐下来休息,吃饭。“三姑,你今天唱得很好啊!”“给个卡片我啦。”期间,不时有主人家的亲朋好友过来和他搭话,他边吃边寒暄。
原创喜庆咸水歌重现水上婚嫁情景
说起水乡婚嫁习俗,冼汝邦特别兴奋:水为媒艇为轿,形成了独特和浓郁风情的水上婚礼。过去,人们居住在水上,以艇为家,其嫁娶仪式也大多在水上进行。水乡男女婚嫁时,男方要驾着红船去接新娘子,而女方亲属会唱咸水歌,把一件件送给女儿的嫁妆用咸水歌词唱出来,而媒婆一般有两个,男方的叫三姑、女方的称六婆。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习俗已十分罕见。
为了让游客领略到最地道的水上婚礼习俗,“三姑”冼汝邦四处请教身边长辈以及母亲有关传统婚礼的民风民俗,听他们讲述过去水乡婚嫁时唱咸水歌的故事,从中慢慢地领会水乡独特的婚嫁习俗。
“三姑”幽默、能说会道,而且说着说着还会情不自禁地哼上两句。因此,水上婚礼最重要的环节:唱喜庆咸水歌,对于从小沉浸在水乡歌声中的冼汝邦来说没有一点难度。
走进坦洲金斗湾水乡怡乐园,远远地就能听到“三姑”在水乡婚嫁表演中的咸水歌声,他站在新郎哥的花船船头唱道:一唱今天喜事载花船,二唱巧媒搭桥姻缘牵,三唱新郎思妻心似箭,四唱合家欢庆早添孙。
冼汝邦介绍,咸水歌没有固定的格式,都是水乡人们有感而发,形式相当的自由,这就给了他很大的创作空间。
说着,他现场给记者来了一段:“农村大道宽又敞,夫妻购物喜洋洋……”他就像一个全能的“创作型歌手”。“我自己想出押韵的吉利话,并当成歌词填入咸水歌中,在婚礼上说唱搭配。”冼汝邦说。如今,他原创的婚礼歌曲有近20首。
文:南方日报记者 邓泳秋